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一、疑真疑幻 自小在苗疆蛮荒、崇山峻岭、原始森林中长大的女野人,我的女儿红绫,虽然回归文明社会,但是她对于城市生活,始终不是十分习惯。 所以,她少不免有点怪异的行为。 她极喜欢树,尤其是大树,幸好屋后是山,未经开发,古木极多,有高至二十公尺,粗可合抱的,那正投了她的所好。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,她竟在其中一株最高的树上,在枝叶的掩蔽之中,搭了一个栖身之所。 我和白素发现了之后,也无法深责她,只是和她约定,一天之中,留在树屋中的时间,不能超过留在正常的地方,她也没有异议。 那株大树,在我书房的一个窗口望出去,便可以看得到,距离大约是三百公尺。 自然,那扇窗子的帘子,我也不再拉上,以便随时可以看到她。 戈壁沙漠有一次在我的书房,恰好看到红绫在树屋中自得其乐,戈壁沙漠向她挥手,她在树顶之上,纵跃如飞,竟一下子来到了离我书房的窗口不到十公尺之处。她的嗓门大:“两位叔叔,有什么好玩意?” 两人道:“你的树屋很有趣!” 红绫大是高兴:“要不要带你们去玩?”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,双臂向上抬了一抬,那身体语言是说:如果两位要去,一边挟看一个,就可以带你们去。 戈壁沙漠连声拒绝:“不必了,不必了,远处看看就可以了。” 红绫也不勉强,只是颇有失望之色。 戈壁沙漠问:“你在树上,要是忽然想和人讲话,那怎么办?” 红绫搔着头,一时之间,没有法子。我忙道:“快求两位叔叔设法!” 红绫笑嘻嘻地道:“像两位给小宝的那种流动电话,给我一部就好!” 戈壁沙漠“哈哈”大笑:“要带的都带来了!” 说着,一个就摸出了一具小巧的流动电话来,外形如一只松鼠,玲珑可爱。 一个道:“有了它,能和全世界通话,要不要打到法国去找你的秀珍干妈?” 红绫接了过来,她手指粗大,那电话上的数字按键甚小,但戈壁沙漠显然是为她特别设计的,按键高低突出,以方便她按动。 红绫很是高兴,连声道谢。 自从有了那电话之后,她随身带着,可是不怎么使用。这天,我在书房看信,一抬头,就从那窗口,看到了红绫在树屋之外的一根横枝上斜卧着,随着树枝的弹跳,一上一下,悠然自得。 那只鹰,停在她的身边,每当红绫向上弹起,它就展翅扑一下,配合极佳——对了,那只鹰,就是天工大王所养的后来送了给红绫的那只,它早已飞来了,终日和红绫作伴,每隔一个月,会飞走十天八天,想来是探访它的旧主人去了。 对那鹰飞回来的事,我们并不感到突然。因为我在离开天工大王回来之后,已经依照天工大王所说,告诉红绫将会把那头可以和人沟通的灵鹰送给她。红绫在雀跃之余,也在天天等它的出现。 可是等到它终于出现时,情形却有点奇特。 那一天清早,我还没有醒,窗上就传来“笃笃”的声响。白素先我一步行动,到了窗前,拉开窗帘,就看到了那头鹰,正在轻轻地啄窗子。 窗帘才一拉开,它就用爪子抓窗子,我们也都看到它的脚上,套着一只小小的金属管子。 这种情形,我们早已见怪不怪,知道那是天工大王又同我们传递讯息了。 对于这个被称为天工大王的波斯人伦三德,我对他的工艺技能当然极之佩服,对他幻想高山有生命,把大山当成是一个生命体来探索,更是五体投地。但是我却对他的为人,有点不很喜欢。 我喜欢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以坦诚为本。像我和伦三德的交往,过程奇特之至,我也迭冒奇险,他也引我为知己,可是一谈到了他何以有大山具有生命的想法时,他言词闪烁吞吐的程度,令人愤怒。 我在回来之后,曾向白素说了全部经过,白素听了,也为之愕然。 因为若是根据伦三德的说法,他的那种天马行空,奇诞无比的想法,是得到了一个名叫“原振侠”的人的启发。 可是他又没有见过这个名叫“原振侠”的人,甚至怀疑是不是真有这个人。看来,好象是这个名叫“原振侠”的人,留下了什么文件、资料,或是著作,提到了大山有生命的设想,启发了他。 ------------ 二、思想仪 我进一步间:“例如——” 红绫道:“妈妈的妈妈他们也有,我在极短时间内,获得大量知识,也是利用了有能量的物质刺激我脑部活动的结果。这类物质都有放射性,人类对它有恐惧感,还未曾到开发它们的时候。” 我有点发怔,竭力去设想这种“能量”被大量开发使用之后的情形,可是却又觉得难以设想。 红绫看着我的样子,笑了起来:“别担心.到了将来,地球人自然会适应那样的生活。” 我吸了一口气,作了一个手势,表示接受了她的解释.我指着这三个人像:“这三个美女,都是你经常听我们提起的原振侠医生的密友。” 几乎什么都懂的红绫,对于“密友”这个名词,不是很明白,而且她显然对这种关系,没有什么兴趣,所以一转眼,就跳着出去了。 白素忽然道:“我想这是一个开始。” 我扬了扬眉:“波斯人设法在告诉我们,他和原振侠之间的关系?” 白素点头:“那鹰儿每次探望他,恐怕都会带一点资料回来。” 当时,我也认为是这样,但是那鹰又来去了三四次,每次都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带来。有一次,我写了一封信,给鹰儿带去给伦三德,说明我对这三个人像的看法,我知道那一定会吸引他,我也问他是在什么情形下得到那三个人像的,同时也告诉他,那肯定是原振侠曾拥有的东西。我以为一定会有回信,可是一样令我失望。 由于很久没有新的发展,所以这件事,就这样干搁在那里。 在这段日子中,我自然另外有事在忙着,主要的就是和勒曼医院的接触。 在陶启泉那里,知道了勒曼医院有事要找我.我立刻和他们联络。 这次,接听那个专线电话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:“是的,卫斯理先生,医院方面会派一个人去见你。” 我问:“为了什么?” 那声音显得很遗憾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——你知道我们医院的性质,各个部门,并不贯通。” 我只好道:“好,我恭候来人光临。” 勒曼医院之古怪,熟悉我故事的,一定早已知道。我认为在地球上,对地球人生命的奥秘,研究和掌握得最透彻的,就是勒曼医院中那一群来自宇宙各处,也包括了优秀地球人的研究者了。 他们实实在在的研究成果,都可以应用在对人类生命的实际用途上,比起宗教性的对生命奥秘的探索,还处于一种朦胧的境界,大不相同。 所以,我对他们十分尊敬,说是“恭候”,真的是有恭敬的心情。 第二天,那人就到了。那是一个看来外貌普通之极的中年人,这样的一个人,就算见过他八次,第九次也未必会认出他来。 要不是他一见面就自称是勒曼医院来的,我也不会认为他是我在等的人。 我请他进屋子,恰好红绫自楼上,像一阵风一样,卷了下来。 那么外貌平凡的一个人,一见了红绫,突然双眼之中,神光迸射——眼神是十分奇特的一种现象,这人的外貌,一点也没有改变,但是双眼之中,一有了神-,整个人也就变得神-飞扬,前后判若两人。 他盯住了红绫看,神情也变得十分讶异。我知道,自勒曼医院来的,全是非同小可的人物,所以很注意他看到了红绫之后的反应。 红绫一下了楼,一扬手,她肩上的鹰儿,先飞了起来,她向我略一挥手,也紧跟了出去,行动迅速,一下子就出了屋子。 我再去看来人时,只见他已回复了原来的样子,可见刚才的神态,是由于意外而显现出来的。 他也看到我在注意他的神态,略有不好意思,向门外指了一指,道:“刚才那位是——” 我道:“是小女。” 来人一听,样子古怪,惊讶莫名,一副难以相信的神气,我不禁感到好笑:“怎么,有什么不对?” 那人道:“他们告诉我,你和尊夫人都是地球人。” 我笑:“怎么,我女儿看来,不像地球人?” 那人神情迟疑:“她的脑部活动所产生的能量……或许,地球人中也有例外,真是的……可是不应该有这样的情形出现……” 他说得支吾之至,我哈哈大笑了起来,他错愕地看着我,我一面请他进书房,一面用最简单的方式,向他说了红绫的情形。 ------------ 三、时间的单向式和多向式 狄可听了,一面摇头,表示那是没有可能的事,一面又问:“你所说的那个怪东西,外型又如何?” 我心想,他对思想仪十分看重,不肯多说,那就由我说给他听,也是一样。 所以,我把那“鬼竹”的外型,详细说了出来。 狄可的反应,当真和地球人一样,只见他面色逐渐苍白,气息也粗了起来。再听下去,他不住摇头,而且喃喃自语。 我略停了一下,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,但居然无法听得明白。他显然是在激动的心情之下,自然而然,用上了他自己星球上的语言了。 等我把少年时的经历说完——说到了我师父夜夜对着那仪器呆立相思,仪器上终于现出了他日思夜想的倩影时,狄可失声叫了起来:“不可能!不可能!” 我有点不快:“我所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我亲身的经历,那东西给我师父带走了,我还接触过一种力量,委托我找寻师父,看来,那种力量是要得回那东西。”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,狄可简直是团团乱转,最后,他颓然坐了下来。 我问他:“怎么样,我说的那东西,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思想仪?” 狄可先是点头,但立即又摇头,他叹了几声:“该怎么说呢?你说的那东西,肯定是思想仪的一个部件,是其中的一部分。思想仪竟然被……被拆了开来,这……怎么可能?” 在他的观念之中,那“思想仪”珍贵无比,绝无可能给拆开来的。他的想法钻了牛角尖,不一定是拆开来,在意外之中,遭到了损坏,散成了若干部件,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。 我立即把我的想法提了出来,狄可发了一阵子呆,才道:“意外?” 我道:“是的,宇宙航行,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。任何仪器,也都有损坏的可能。” 狄可低头想了一会,再用很是疑惑的眼光望着我:“我们的第二十九组宇宙航行员,是在地球上遭到了意外?” 我道:“有这个可能。” 狄可在设想、推理方面的能力,不是很强,他求我:“你能设想一下大致的情景?” 我感到可笑,也感到有趣,我先提出:“那我需要你们第二十九组宇航员的较详细资料。” 狄可略为犹豫了一下:“好的,每一组宇航员都一样,一共有四个人,配备各种仪器和子母宇航飞船——其中最重要的是思想仪。” 我示意他再说下去,他有点不愿意,但还是说了:“这是一种没有固定目的地的航行,经过任何星体,如果认为有留下来的价值,就停留下来,进行活动。” 我有点不客气:“进行什么性质的活动?” 他也不是很高兴,指了指他自己:“像我,在勒曼医院工作,你认为那是什么性质的活动?” 我无话可说——他在勒曼医院工作,自然是对地球人有帮助的活动,他的回答,使我觉得,自己若对他再存有敌意,很不应该。 可是我一想到对方竟然可以有仪器知道我在想什么时,心中总不免有点不自在。 我问道:“你刚才说你到地球来之前,曾把地球人的生活方式输入脑部,这话很有矛盾,因为你的航行,并无目的地,事先不知道会来到地球。” 狄可点头:“是,到了地球之后,认为值得留下来,这才进行输入!” 我闷哼一声:“你们备有天体内所有星球的资料?” 狄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望着我:“你忘了我们有‘思想仪’吗?” 我“啊”地一声,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。我在问刚才那个问题时,确然没有想到这一点。也就在听了他的反问之后,我更知道那思想仪是多么珍贵,和多么有用了,难怪他们如此重视! 他们在茫茫的宇宙中飞行,到达了一个他们认为值得留下来的星体。本来,宇宙航行最大的困难是,对一个陌生的星体,一无所知。 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,要展开活动,不知要经历什么样的困难。 但是对他们来说,那却全然不成问题,因为他们有思想仪,通过仪器,他们可以立刻知道这个星体上高级生物的想法,可以获得一切资料,可以立即变得对这个星体熟悉无比,可以毫无困难地输入该星体的生活方式,然后溶入这个星体的生活之中! 以地球为例,他们不但可以了解现存的地球人的思想,甚至可以获得过去的人的思想——只要他们能捕捉到过去的人的记忆组! ------------ 四、个人秘密 当然,大的组成部分可能由许多小的组成部分组合而成。那么,伦三德的探索,还是大有意义。 照狄可的意思来看,像是他认为原振侠在他们的宇航员那里,得到了这种观念,然后又传给了伦三德的。 问题的关键在于:原振侠是在什么时候、什么情形之下遇到外星人的? 这个问题,如果我能和狄可的同类取得联络的话.自然可以有答案。 一想到了这一点,我向狄可保证:“我一定尽力而为,一有结果,立即和你联络。” 狄可的神情犹豫,欲言又止,我道:“若是要合作做一件事,合作的双方,必须坦诚相对,若是动不动就吞吞吐吐,多半不会成事!” 我的话不是很客气,事实上,狄可的态度也确然今人生厌。他红了红脸:“是!是!” 然后,他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在假设,他们一定有苦衷,所以才不和我联络,若是你和他们有了接触,他们要求你别告诉我,不知你会怎么做?” 我呆了一呆:“他们有理由这样做吗?” 狄可皱着眉:“我实在想不出何以我无法和他们联络,很明显,他们是有意躲着我。” 我再追问:“他们为什么要躲着你?” 狄可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我恨是恼怒:“不,你知道!” 狄可也很是烦躁:“唯一的理由,是他们弄坏了思想仪,怕受到追究!” 我大感意外,因为我想不到在外星人中,也存在有“追究责任”这种地球人的行为。 我吸了一口气:“如果暴露他们,会对他们不利,那我就站在他们那一边。” 狄可用力挥着手:“你不明白,他们所要做的,只是把这段时间中,发生了甚么事说出来就可以了!” 我大声道:“要是他们不愿意呢?人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!” 狄可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望着我,像是我刚才的那句话完全不可接受,我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,狄可才道:“你错了,保留个人秘密,那只是地球人的事,我们之间,没这回事!” 狄可说来很是平静,可是他的话,却今我陡然为之大大震动! 我立即想到:对了,他们没有所谓个人秘密! 因为他们早已成功地发明了“思想仪”! 有了“思想仪”,任何人的思想,其它人都可以了如指掌,哪里还有什么“个人秘密”可言! 在才一听说有“思想仪”那么进步的发明时,我曾大大感叹于外星人的进步,和地球人的落后。可是这时想起来,却今人不寒而栗,觉得可怖之至——红绫曾说,若干年之后,人类也会利用这种有放射性的物质,制造出可以接收脑活动能量的仪器来,这一天还是永远不要来到的好。不然,额手称庆的,怕只是一小撮野心统治者。 在人类的历史上,野心统治者为了想弄清楚每一个人的思想,种种手段,无所不用其极,但都未能成功。若是有了思想仪,那他们就得其所哉了! 在这时候,我多少也有点明白狄可何以如此紧张,说话又这样吞吞吐吐的原因了。 在他们的星体上,所有人之间,绝无个人秘密可言,任何人做了什么事,想了些什么,其它人都一清二楚。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,但他们既然也习惯了这种“透明的生活方式”,忽然其中有四个人,下落不明,成了神秘人物,不但秘密,甚至连他们的一切行动,其余人一无所知,那么,这四个人自然成为异类,非要把他们找出来不可了! 而这种事,狄可他们,可能认为是极不光彩的事,情况一如地球人的集体之中出现了叛徒,所以他也就不能畅所欲言了! 一想到了这些,我也有了主意。 我道:“如果我和他们有了接触,我一定会尊重他们的意愿。” 狄可的面色难看之至:“请你也尊重我们星体的生活方式。” 我提高了声音:“生活方式可以改变,重要的是个人的意愿。” 狄可脸色青白,半晌不作声,喝了很多闷酒,才道:“总之请你帮忙,对我们来说,这件事相当重要。” 我点头:“我明白,你们由于彼此之间,没有个人秘密,所以不容许有人离经叛道。” 狄可吸了一口气:“你明白就好。” ------------ 五、和谐时代还是恐怖时代 直到我的双眼感到了刺痛,才发现那是阳光照射的结果——天已亮了。 我等了一会,才睁开眼来,感到后半夜那种像是进入了梦乡,但并没有睡着的感觉,奇妙极了。 我一挺身站起来,只听得红绫发出了一下闷闷的吼叫声,以表示她心中的不快。 我打开门,看到她神情不愉,她双手一摊:“鹰儿又飞走了!” 我心想,红绫知识之丰富,世上已无人能及。可是她对那鹰的感情,却和一般小女孩对宠物的感情无异。由此可以知道,人类的感情,和知识无关,是脑部活动的另一类,而且至今为止,人类对这一方面的研究,还没有开始!感情由脑部活动所产生,但是这种活动,根本不受控制。若有什么人声称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,那么这个人多半是机械人。 我浮想连翩间,红绫也来到了我身前,摇着我:“鹰儿又飞走了!” 我拍着她的肩头道:“鹰爱自由,和人一样,它今天飞走了,过些时又会飞回来。” 红绫闷哼了一声,我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,所以故意道:“这或许就是单向式时间的好处,现在它飞走,将来会回来!” 红绫听了我的话,微侧着头思索了一会,突然叫了起来:“妈!” 白素早已站在她的身后,红绫一叫,她就问:“你想到了什么?” 红绫大声道:“现在可以在现在,现在可以在过去,现在可以在将来!” 她一口气说了三句,大有得色。我一听,就可以知道她是在延续昨晚和白素的讨论,她想到有了新的表达方法,所以就叫了出来。 我和白素都不出声,因为她说的那三句话,我们一时之间,仍然无法理解。 红绫十分焦急,挥着手,我和白素不约而同,一边一个捉住了她的手,齐声道:“别急。” 红绫吸了一口气:“单向式时间,现在就在现在。” 她顿了一顿,我先问:“现在在现在?不是现在是现在?” 红绫道:“‘在’比较好。” 白素道:“双向式的时间,现在可以在过去?” 红绫道:“现在也可以在将来。” 我和白素苦笑。红绫挣开了手:“像鹰儿,现在在飞,在横线的距离和我们起变化的同时,也可以在纵线的时间上起变化。” 她的话才一住口,我和白素,就自然而然,发出了“咦”地一声。因为她这一番话,虽然我们还不能透彻理解,但是却完全可以接受,而且.虽然我们自己没有这种纵横交错的变化经历,但是却知道有这种事,也知道有人有这种经历! 红绫看到我们有这样的反应,忙问:“怎么样?”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:“时间旅行!” 红绫立即拍手:“对了,时间旅行,我不会说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 我和白素各吸了一口气,我们都知道“时间旅行”这个说法,但还不全面,因为时间旅行只是在时间中变化,从现在到过去,从现在到未来,而双向或多向式的时间,还要复杂得多,再加上距离和方向不同,只怕不是我们所能明白的了。 红绫见我们终于有了一点领悟,她也很高兴,把鹰儿飞走的不快,一扫而空。 白素直到这时才问:“宵来如何?” 我道:“很好,颇有物我两忘的意味。” 白素笑:“愿君再努力。” 我伸了一个懒腰,回到书房,在一张安乐椅上,半卧半坐,昨宵对往事的回忆,带来不少感慨,这时,我又忽然想到,在享受“时间旅行”的王居风和高彩虹,自从上次带给了我有关采金者的故事之后,就一直没有音讯了。若是由他们来解释时间的方式,由于他们有亲身经历,一定更容易使人明白。 我又想到,我师父王天兵,和七堂叔,他们像是在空气之中消失一样,虽然说天下之大,一个人存心隐居,也可以无影无踪,但也一样有可能,他们进入了时间的另一方向,到过去或到将来去了。 如果他们进入了双向时间,在单向时间的我们,自然再也见不到他们了。 我在开始这样想的时候,还只是偶然想起,可是我感到这个想法,大可发展。 尤其是我的师父王天兵,他随身带着思想仪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狄可的同类要找到他,应该并非难事,这重要部件总会有些讯号发出,使寻找者有迹可循。 ------------ 六、又见阴间宝物 所谓“阴间三宝”,唉,怎么说呢,看过我一系列以“阴间”为题材的记述的读者,自然明白,一共有五六本书,都环绕着它们发展着奇诡的故事。 但对没有接触过的人来说.绝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明白的,因为牵涉的事情极广。 简言之.事情虽未全部结束,但我已有了一个概念,可称之为“我的阴间概念”。 我的阴间概念是:一股外来力量,设置了一种空间,聚集了许多人的灵魂。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明,人类灵魂在其间,以何种方式生存也不明。 有这样一种特殊的空间存在,已可肯定——我到过,白素到过,红绫和曹金-也到过,那种外来力量,还懂得利用人类替他们服务,作为阴间使者的阴差,李宣宣,都毫无疑问是地球人,至于他们何以会和那种外来力量发生关系,也不明。 我还见过自阴间来的“宝物”,一样是“许愿宝镜”,其余两样分别是一只扁平的盒子和盒中的一只环。三样物事,都和人的脑部活动有关,那环,甚至能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,把人带到阴间去! 这三件东西之中,那盒和那环,有一个特点:极重。地球上的物质,决无这样的重量。那环曾为红绫所有,我秤过,重量是五点三公斤,照它的体积来说,密度高达三零七点四,是地球上最重物质铂的十多倍。 这给我的印象极深,所以,一看到狄可拿出了小小的一包东西来,就能把报纸压得陷下去,就敏感之极,立刻想到了那一连串的事。 (“那一连串的事”,记述在五个故事之中,它们是:-从阴间来-、-到阴间去-、-阴差阳错-、-阴魂不散-和-许愿。) 而我一直以为那一连串的事,完全独立,和我其它的经历无关,自成一个系统,但看来并非如此! 狄可取出来的是什么,我还不知道,但如果那东西和来自阴间的物体同类,那么,建立阴间的外来力量,岂非也就是狄可的同类? 而我早在少年时期,就和狄可的同类有过接触,那就有许多事可以联系起来了! 世事之奇,实在有许多许多意料之外的事,会忽然发生,有的甚至令人措手不及。 那时,以找和白素的经历之广,也有点反应失常。 狄可看在眼里,略有讶色。这时,我已镇定了下来,指着那东西问:“这是甚么?看起来好象很重。” 狄可点头:“你的观察力真强,你拿拿看。” 我伸出手去——找估计那东西的大小和那来自阴间的盒子相仿,重量也应该差不多,大约是二十公斤左右。但在我伸出手去的同时,我却想到,我不必让狄可知道我曾有过的经历——他虽然拥有“思想仪”,但那仪器体积应该相当大,不见得可以随身携带,我还是可以-他一下。所以,当我拿起那东西时,有几乎失手拿不住的情形发生。 白素一看到这种情形,自然知道我心中在想些什么了,她发出了会心的一笑。 我下面的一句话,倒是由衷的:“真重!” 我把它交给了白素,白素掂了一掂,交还给狄可,狄可接在手里,打开了皮套,现出了那东西的真面目来——虽然如此,但是我们仍然无法知道那是什么,只见它的表面,有着漆器一样的光泽,单是这一点,已足以令得我心中大声呼叫了好几次! 直到目前为止,我接触过的,或是知道来自阴间的对象,都有同一特质:表面有着漆器的质感和光泽。 那只扁平的小盒子是如此,据百岁老人祖天开说,阴间使者、大美人李宣宣有一只大箱子,就是漆器。 如今,皮套中的东西,看来如同一只笔座,不是直插式,是横搁式的那种。有几处凸起,略似一只捏紧了的拳头,大小也相仿。 狄可道:“这仪器,或者可以帮助你和他们联络。” 我沉声道:“什么意思?” 狄可道:“你努力了一夜,没有结果,有两个可能:一个是他们收到了你的讯号,但是不愿意和你联络。另一个可能是,你的讯号由于种种原因,他们没有收到。” 他说到这里,把手放在那东西上:“这仪器能加强你脑活动所产生的能量,使原来或是太弱,或是他们在特殊的环境中收不到的情形,得到改善。” 我吸了一口气,这时我思绪极乱,一时之间.不知如何反应才好。 ------------ 七、天生我才必有用 这种情形,说明了什么? 我略为一想,就明白了! 人在这里一动念,阴间主人立刻就收到了讯息,为了不想和动念的人联络,并且要人立刻放弃这种行为,阴间主人就使动念的人感到剧痛! 我这时一点感觉也没有,是因为我未曾动念! 我如果一动念—— 当我想到这一点时,各人也都想到了,他们齐声叫道:“别试!” 红绫更加了一句:“千万别试!” 我沉声道:“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别的方法,可以使他们接收到我的讯息呢?” 白素忽然现出很是伤感的神情:“其实,你上次花了一夜时间,企图和他们联络,他们早已收到了你的讯息,只是不愿意和你联络而已!” 我闷哼了一声。白素又道:“现在,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东西,他们一样可以接收到你脑部活动所发出的讯息,别忘了他们有‘思想仪’——狄可答应了你不用思想仪,他们却没有答应过你什么。” 我十分不满:“他们答应过我,什么时候我要和他们联络,只要想就可以,何以现在,拒人于……” 本来,我是想说一句现成的话:“拒人于千里之外”的,可是一转念间,想到他们根本不知在什么地方,空间、时间都不同,根本无法用距离的单位来计算,所以才愤然住了口。 (由此可知,地球上的语言,只是在针对地球事务时才有用,一旦出了这个范围,就要不开也么哥了。) 白素冷笑了一声:“此一时彼一时,那时,他们有求于你,当然想你和他们联络,现在,我想他们早已把思想仪的所有部件都找回来了,那当然不会再和你联络了。” 我在白素一开口讲话之际,就觉得她的态度有异,我也可算是后知后觉的了。直到这时,才恍然大悟白素的用意——白素是要我和她的对话,让阴间主人听了去! 阴间主人既然能接收我们脑活动的讯息,那别说我们把话说出了口,就算只是想,他们也能知道。 我立时也冷笑:“现在他们想躲狄可,所以就不愿和我联络了?” 白素看出我明白了他的意思,微笑着:“其实,狄可来找你的时候,你一直很护着他们,觉得他们想改变生活方式,保持个人秘密的行为,很值得同情,谁知道他们竟然这样对你!” 我用力一拍桌:“既然他不仁,何妨我不义,不如通知狄可,把我们所知,一起告诉他便了!” 我和白素两人,一唱一和到了这里,在一旁的红绫和曹金-,当然都莫名其妙,他们怎知道这种“弦外之音”的把戏。 白素道:“不错,他们之间的事,由他们自己去解决,我们好心,反倒叫孩子们受苦。” 红绫刚才那一下痛楚的神情,白素一直在心痛。所以这句话听来,是真的气愤了。 我更虚张声势:“这就通知狄可!” 我说着,真的拿起电话来,就在这时,只听得红绫大声道:“什么?”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,一脸讶异的神情,看起来,像是有什么人在和她讲话,她没有听清楚,正在反问。 我向她看去,只见她的神情更怪:“叫我爸等一等,别采取行动?” 白素已在疾声问:“什么人?” 红绫也问:“什么人?” 这种情形,若不是我们都各自有过非常的经历,简直诡异到了极点。 而我也立刻知道了是什么样的情形,一定是红绫的脑部,突然接收到了讯号,使她“听”到了声音! 红绫在问了一声之后,忽然笑了起来,笑容很亲切:“宣宣姐,原来是你,我没有听出你的声音来。”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,我先放下了手中的电话,知道我和白素的“演出”成功了,阴间主人有了反应——不出我们所料,他们果然害怕狄可知道他们的行踪。 这事情很奇怪,不知道他们何以会不愿归队,但其间一定有特别的原因,只要他们肯和我联络,相信不难弄个水落石出。 正因为他们怕狄可知道他们的下落,所以,阴间使者李宣宣就立刻发出讯号和红绫联络——只有红绫“听”到她的声音的原因,自然是由于红绫的脑活动能量,比我们强了许多之故。 我们对李宣宣都很有好感(美丽的人总占便宜),所以很是放心。 ------------ 八、宇宙游魂 我尽量使自己神智清醒,耳际已听到了声音(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声音,但我是听到了),那声音并不陌生,正是我少年时曾“听”到过的! 那人道:“卫先生,我们又接触了,对你来说,很久了吧!” 那是很平常的一句话,可是听入我的耳中,却真的令人感慨万千! 我长叹一声:“真的很久——大半生了!” 我知道我的感叹很难引起对方的共鸣。对地球人来说,地球时间的几十年,那是地球人生命的一大半了。可是对外星人来说,尤其是多向式时间的外星人,他们的生命之中,几十年,只怕犹如地球人的弹指之间!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但是对方还是静了一会,才道:“发生了很多事。” 我感到需要坐下来,我知道在这里,在这种灰蒙蒙的境界之中,十分奇妙,一切都只凭感觉,脑部活动所产生的感觉,就像是真实的感受一样。 这时,我“想”要坐下来,我只要坐下,在感觉上,就不会再站着,而是坐在一张极舒服的椅子上。同样地,我想喝酒,手中就会有酒杯,杯中有醇酒,酒入口,就会有暖流在身中流。 这一切感觉,本来都需要一些物质来刺激脑部活动,才能产生,但是在这里,另外有种力量刺激脑部的感觉区域,产生同样的感觉。 我在坐了下来之后,根本不去判断我的手中是真有一杯酒,还是根本没有酒,我只是尽情地喝了一口,享受着酒进入血液之中的舒畅,然后,我索性搁起了脚:“说来听听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 我在这样问他们的时候,心中暗自盘算了一下,他们建立“阴间”,应该有很多年了,“阴间”的传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至少要以千年计,但他们上一次和我接触,要我找师父,却不过几十年,这时间上的差异,只怕是由于不同的时间观念所造成的。 我的思绪很乱,看来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,我听到了一阵支吾之声。反倒要我提醒他们:“我们这一次相会,我认为相互之间,不应该再有任何隐瞒。” 对方立即道:“是!是!只是……实在不知从何说起,太纷乱了!” 我再喝了一口酒:“从头说起如何?” 这时,我又听到了另一把声音:“就从思想仪说起好了。” 狄可曾说过,第二十九组宇航员,一共是四个,那应该有四种不同的声音,所以我听到了另外一把声音时,并没有讶异,我心中把第一次听到的声音,编为“一号”,第二把声音,编为“二号”。 我在这样想的时候,自然而然说了出来:“二号说得有理,就从思想仪说起。” 他们居然立即接受了我的称呼,没有异议。 我之所以同意二号的话,是因为我感到,他们的星体上,所有的问题,都由于思想仪的出现而衍生,所以要从头说,非从思想仪开始不可。 一号“嗯”了一声:“好,就从思想仪开始。” 他这样讲,我以为是从那仪器如何发明开始说,谁知不是,一号略顿了一顿,才道:“思想仪的操作,四人一组,这四人一被选中,就是一个永远的结合。” 他说的情形,我不是很明白。我知道,听他讲“发生了许多事”,其中一定有很多地方是我不明白或者不很明白的。 我不可能每一件事都详细问,如果只是“不很明白”,我大可以凭自己的想象使自己明白。 像刚才的那几句话,我可以设想那“永远的结合”,一定是真正的“永远”,因为四个人之间,绝无个人秘密可言,要四人合而为一,也自然容易得多。 就在这时候,忽然又有另一把声音加入:“要不要先让他看看思想仪?” 那是“三号”的声音了。一号道:“有什么作用?那不过是一具仪器。” 三号道:“看了之后,或者在叙述时比较容易,至少可以使他有一个概念。” 我不等一号再有异议,就道:“好,我想看一看。” 静了一会,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。那东西的形状,是难以形容的,总之是许多部件组成的仪器,就是把一部电视机的外壳除去,再把内部的组件,复杂一百倍后的样子。 确如一号所说,给我看并没有什么意义。 三号的声音传来:“请注意左下角那六角形的物体上的荧屏。” ------------ 九、“妈被人抓走了!” 一号又道:“思想仪受到了严重的损毁之后,反倒发现了本来绝不可能发现的一项功能——它能反击其它思想仪的探索功能。” 我迅速地消化一号的话,他的话不难明白。本来,他们每人对思想仪都珍而重之,保管唯恐不及,怎会让它有丝毫损坏,所以那项功能,便隐藏着未被发现。 在一次意外之中,它损坏了,这项“反击”的功能,才显示了出来。 也就是说,拥有损坏的思想仪的人,可以抗拒其它思想仪对他的探索,使其它的思想仪丧失了主要的作用! 我问了一句:“A部件和B部件都有这功能?” 一号道:“是。” 事情更明白了,正由于如此,狄可找不到一、二、三号,一、二、三号找不到四号,狄可也找不到四号! 一时之间,我只觉得事情滑稽之至,简直是无可比拟的黑色喜剧! 试想一想:一个星体上的高级生物,在文明发展到了高峰之后,出现了“思想仪”这样的发明,使他们的生活,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 这种仪器,使得能操作它的人,成了绝对的特权阶层,不懂操作它的人,绝没有反抗的余地。 这其间,曾有过什么样的斗争,也可想而知。 而忽然之间,一个意外,发现了思想仪同样也具有保护作用,可以使个人秘密不为其它思想仪侦知! 那从表面上来看,是一种倒退——退到了没有思想仪的时代,但是,在久已没有个人秘密的生活方式下,忽然发现个人秘密竟然又可以保存,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? 失踪的四号,似乎已以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:他宁愿享受个人秘密,不想归队。 想到这里,我忍不住问:“你们三个,还在一起,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?” 我的问题,并没有得到回答,显然说中了他们的心事。我的估计是:当年有了意外,四个人分开了,一个人(四号)落了单,又发现有能力使他的同伴找不到他,于是,他就躲起来了,彻底享受一个人的乐趣。 其余三个人,由于没有分开,所以仍然在一起,由于无法交待何以少了一个人,也由于知道了“思想仪”具有抵抗的功能,所以他们也成了游离分子。 不过,关键还是在四号身上。 如果四号出现,二十九组复合,整“组”的和个人的决定如何,就有可能大不相同。 我想到这里,已听到了三号的声音:“你终于明白我们的情形了。” 我已经想好了说话,我道:“四号享受个人生活的乐趣那么久了,我想,就算我脑中的密码还有效,他也不会与我联络。” 一号的声音有点迟疑:“请你试一试!” 我不禁有点啼笑皆非,因为我再也没有想到,和阴间主人沟通,他们竟会提出和狄可相同的要求。 试一试,自然没有问题,我也答应得很爽快,同时声明:“我绝不是提条件,但是我想弄清楚一些事。” 三号也爽快:“请问。” 我道:“当年的意外是怎么的一回事?” 三号叹了一声:“我们没有犯错误,只是恰好遇上一股产生在地球和太阳之间的大磁暴,使我们的飞行受了影响。宇宙船在进入地球的大气层之后,距地面约一千公尺处解体。” 我没有出声,那自然是可怕之极的意外,若不是他们的生命形式是“不会死”的,自然早已死亡。 三号又道:“在解体的过程中,思想仪严重损毁。我们三个自一着陆地,就收集思想仪的部件,同时找寻四号。” 他略顿了一顿:“四号一直没有出现,但我们知道他也在从事和我们同样的活动——搜寻解体了的思想仪的部件,结果,他找到了四分之一,我们找到了四分之三。” 我十分疑惑:“你们怎知道四号也在搜寻思想仪的散落零件?” 三号道:“零件散落的范围极广,有的甚至在一千公里之外。解体的地点,是在中国的关中平原上空,散落的对象,在地球上,地球人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,但若被人发现了,偶然也可以发现它们特异的功能,于是这些东西,都成了人间的宝物。我们知悉什么地方发现了宝物,等我们找到那地方时,往往已被人捷足先登,所以我们知道四号也在做同样的事。” 我呆了半晌,思想仪的部件,成了“宝物”,我是早已知道的了,如“鬼竹”、“许愿宝镜”等等,都是思想仪的零件。 ------------ 十、一丘之貉 她说到这里,我已明白了! 她人已被黑气罩住,自然只感到是一团黑雾,曹金福人在远处,所以可以看到罩住了红绫和白素的,是一股“自天而降”的黑气。 我大是骇然:“那黑气的上端在何处?” 曹金-答不上来,他搓着手:“当时我实在太慌乱了,没有注意,我一见到这种情形,就飞扑了过去,才抱住了红绫,还想去抓卫婶,但已抓了个空,接着,眼前一亮,黑气就不见了。” 红绫接了一句:“妈也不见了。” 我抬头向上望,青天白云,一点异象都没有。 这时,我心中的疑问,翻滚如潮。首先我想到的是,能够在-那之间,用这种方法把人“抓走”的,那自然不是地球人的力量。 而我也正在与外星人打交道,狄可和一二三号,都是外星人,他们都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。 但事情不会是他们做的——事情发生时,一二三号可以说是和我“在一起”。而狄可有求于我,自然也不会对白素有不利的行动。 我立即想到的是四号。 红绫仍然语带哭音:“我一发现妈不见了,立刻就想到向爸紧急求救,你真的一下子就出现了。” 我是正在和一二三号交谈,由他们通知我红绫急着想找我的,那自然是红绫一着急,使她本来就极强的脑讯号更强,一下子就被他们的仪器接收到了之故。 我吸了一口气:“别急,多半是什么外星朋友把她请了去,方式奇特了一些,难怪你吃惊。” 我的话,不但安慰了红绫,也安慰了自己,我四面看看,仍然觉得环境很陌生,而且极度荒僻,我问:“这是什么所在?” 红绫的回答,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她竟然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我向曹金-望去,他也摇头。我道:“那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?” 这一次,红绫和曹金-两人一起回答,答的居然又是那三个字:“不知道。” 我一顿足:“这象话吗?” 我话一出口,立时想到,且别忙着责备他们,或许是白素带他们来的。 我放缓了语气:“是你妈带你们来的?” 红绫道:“不是,妈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干什么——” 不等我再发问,她就接着说:“是鹰儿带我们来的。” 我“哦”地一声,“那鹰?” 红绫用力点了点头,忽然之间,现出很有信心的样子:“我也是急慌了,鹰儿不会害我,妈一定不会有事。” 红绫的话,令我也略定了定神,我作了一个手势,示意她把经过的情形说一下。 经过的情形,再简单也没有,那飞走了的鹰,突然出现,红绫自然高兴,那鹰抓住了红绫的衣服向外拽,双翅腾扑。 白素和曹金-在一旁,白素道:“它好象要把你带到外面去。” 红绫一面笑,一面道:“是啊,不知道想干什么?” 她说着,拍打着鹰身,走了出去。等到红绫出了门,那鹰又扑进门来,这一次,也是照样子来拽曹金-,等曹金-出了门,白素正在讶异,鹰儿又向白素飞来。 它居然知道白素的身分和红绫、曹金-不同,所以并不是用爪来抓白素的衣服,而是站定了之后,伸出一翼,翼尖指着门外,望定了白素,不住点头。 白素知道那鹰极通灵,也知道它这样做,必有道理。只不过它不会说话,能有这样的行动语言,那已算是了不起之至了。 白素笑着:“好,我也出去。” 白素也出了门外,那鹰跟着出来,红绫有趣得直拍手:“不知它要我们干甚么?” 曹金-有点傻气:“不知道是不是要我们和它捉迷藏?” 正说着,那鹰一下子腾飞至停在门外空地的汽车上,用爪拍打着车子。 红绫呆了一呆:“它要我们上车——它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很远?” 白素点头:“看来是,我们上车,由我来驾车。” 曹金-由于个子大,平时宁可走路,很怕坐车——车厢再宽,对他来说,也是窄小。这时,他感到有趣,打开车门,第一个把他老大的身子,塞进了车子。 白素和红绫也上了车,由白素驾驶,那鹰果然开始飞行,起先飞得低,在闹市中.它飞得较高,它一直向北飞,总使车中的人可以看得到它。 ------------ 十一、运送人头 我喝了她一声:“有什么话只管说,别鬼头鬼脑。” 红绫道:“一二三号和狄可找你,是因为你曾和四号有过联络,你的脑中,有四号设定的密码——那是他们所掌握的唯一线索。” 我呆了一呆,我自然听得出红绫还没有说出来的话。红绫毕竟已不是女野人了,她多少也懂得了一些人与人交往的说话技巧了。 她没有说出来的“潜台词”是:“他们找你,只不过是把你当成饵,好把四号引出来,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特殊的能力。” 我用力一挥手:“那当年四号和我联络,也是求我帮助找思想仪的部件。” 红绫笑了一下——她笑得很纯真,并无恶意:“但你帮不了他的忙!” 我毕竟大是沮丧——看来红绫说得有理,可是我又不服气:“狄可和一二三号都能测知我的思想,他们大可把那密码测了去,自行和四号联络。” 红绫大声叫:“爸,那不是你的思想—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部被人做了手脚——” 我闷哼一声:“你的语言能力倒越来越高了,连‘做了手脚’都会说!” 红绫过来,抱住了我的身子:“这都是爸妈教的!” 我没好气:“只怕是妈妈的妈妈教得更多!” 红绫“嘻嘻”笑着,也不否认。我扬了扬眉:“狄可他们,若是真的能力如此高超,他们应该可以趁我在集中精神和四号联络时,跟踪去找到四号的所在。” 红绫听了之后,并没有立刻回答,像是正在思索什么,曹金-问:“你只是想,怎么跟踪?” 我道:“不论我用什么密码把讯息发出去,只要讯息一离开了我的脑部,就必然有迹可循,也必然可以跟踪,直找到四号的接收处。” 曹金-似懂非懂地点着头——我说的情形,其实只不过是一个概念而已,具体情形如何,我自己也说不上来。 但红绫却听得很是认真,她道:“有两种情形,是狄可无法追踪的。” 我作了一个手势,请她解释。 红绫道:“第一种情形是,四号根本没有打算接收你发出的讯号——他如果知道,狄可会跟踪你的讯号而找到他的话,他就会那么做,以保护他自己。在这样的情形下,你发出的讯号,也就成了无主游魂,没有目的地,就算循迹跟踪,也没有用处。”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:“在这种情形下,我再努力和四号联络,也不会有用。” 红绫点头:“是。第二种情形是,狄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。” 我呆了一呆:“怎么会呢?他有思想仪那样进步的仪器,应该有这个能力。” 红绫双手用力一拍:“对了,第二种情形是:狄可根本没有完整的思想仪!” 我“啊”地一声,红绫的这个分析,是我以前没有想到过的。 这时,我首先想到的是,我应该“告诉”四号,狄可不能在我不同意的情形之下找到他。 但接着,我也苦笑,因为四号根本不接收我的讯号,我又怎能“告诉”他呢! 这情形,和儿童故事之中,在猫脖子上挂一个铃,倒有异曲同工之妙。 我立刻又想到,红绫估计到了狄可没有完整的思想仪,四号是不是也估计到了呢? 思想仪是一部奇妙之至的仪器,我所知的是,它由千百个部件所组成,每一个部件,都有独特的神奇的功能(一旦“流落人间”,就是“法宝”)。 但是,它也有一个缺点——它的某些功能,必需整部思想仪齐全才能施展,缺一不可。 这种情形,相当特殊,以地球人的高科技仪器来说,当然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十分重要,但也有些部件,可以省略,但思想仪则不然——这个特征,是一二三号告诉我的。 所以,维持思想仪的完整,十分重要。 狄可毫无疑问,拥有思想仪,但,他拥有的思想仪,完整无缺吗? 我知道所谓“思想仪”,不能顾其名而思其形,事实上,它的体积,庞大无比,类似地球上的一整座工厂,在宇宙航行中,失去了一些部件,是极为可能发生的事。 而且,我也联带想起了另一个问题:狄可曾说过,他们的宇航员,是四个人一组,四位一体。而狄可每次出现,都只是一个人,他的三个伙伴呢? 他的三个伙伴在哪里? ------------ 十二、单一 白素望着我,不出声。我又强调:“即使在地球上,能有个人意愿,也是地球人追求的目标,想不到宇宙间可以几十万光年飞来飞去,反倒失去了这种自由:” 白素仍然不出声,我又进一步发挥:“若是将来,地球人文明进展,也向这方面发展.那还是不要将来的好!” 白素叹了一声:“好象真是越过去,越多自由,越容易维持个人意愿:” 我提高了声音:“就让狄可来取我的人头好了!” 接下来发生的事,由于突如其来,意外之极,所以我的反应,也难免有点失常,照白素、红绫和曹金-事后异口同声地说,我在突然之间,整个人向上弹了起来,像是吞下了大量兴奋剂的青蛙一般,不住跳着,一面跳,一面绕着圈子,同时口中和喉间,发出莫名其妙,不知所云的怪声音。 我不知道他们的形容是不是正确,因为当时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做了些甚么。变化突然产生,而当我一弄明自了变化的性质之后,我全副心神,都放在适应这变化之上,哪里理会得做了些什么样的怪动作。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,当时我的心情,确然兴奋之至,所以“吃了大量兴奋剂”这句形容,绝对可以接受。 突如其来的变化是,我陡然之间,在那句表示绝不向狄可屈服,要维护四号的个人意愿之后,我听到了一把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:“谢谢你,卫斯理。” 声音陌生,是由于那需要运用遥远的记忆,一直要回溯到少年时期;声音熟悉,是一旦回忆到了过去,就听出这声音早年曾和我有过沟通。托我寻找我师父的,就是这把声音。 现在,我已可以肯定,那就是“四号”的声音,我正想和他联络,但是又知道他的行踪隐秘之极,没有可能接收我的联络。 就在这样的情形下,陡然之间,“听”到了他的声音,怎不令人大喜若狂? 当时,红绫和曹金-两人,不知我发生了什么事,想过来抱住我,不让我蹦跳,但白素却知道是怎么的一回事,她道:“别去干扰他,他正和什么人在进行沟通。” 我确然是和四号在进行沟通,我不必发出语言(当时的怪声只是为了高兴),四号能够和我直接沟通,我的回答是:“不算什么,这是我为人的原则。” 接下来的,竟然是四号的一下叹息声。我立即问:“你的情形怎么样?据我所知,你的处境不是很快乐,太多力量想把你找出来。” 四号又叹了一声,才道:“是啊,连累你也成了目标,难得你非但不怪我,还肯维护我。” 我在连声的叹息中,至少知道了四号的处境,确然不是很妙,我问:“现在你最大的因难是什么?” 四号的回答,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,但是仍然令我感到惊疑:“是我当年留在你脑中的密码,他仍知道追循这个线索,可以找到我!” 我在那时,一定曾不断地挥着手——这是我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,每当我要作出我不愿意作,无可奈何非作不可的决定时,就会有这个动作出现。 白素他们说,我那时已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,平静了下来,确然有几十秒钟时间,在不断挥着手。 我向四号作出的提议是:“何不由你来取消这个密码?那他们就没有线索了!” 我是很不愿提出这个建议的,因为密码一取消,我就无法再和四号联络了。 而我还有许多疑问,要向四号询问后,才能得到解决,就此失去联络,实非我所愿。 四号竟然又叹了一声:“我要是能够,也不会把密码一直留在你脑中了!” 我吃了一惊:“是不是由于你没有了完整的思想仪?” 四号的回答,使我感到意外:“不是,而是地球人人脑的结构,极其复杂,远超我们的想象之外——更远超你们自己的想象之外,你能否想象你们的脑细胞,其实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,每一个都有它自己的行为?” 呆了半晌(当时一定现出了迷惘之至的神情),这是我从未想到过,也不见得有别人想到过的问题,而且我还不明白四号这种说法的真正含义。 四号忽然道:“不去讨论了,这个问题太复杂了,总之,我没有能力消除留在你脑中的密码!” 我由衷地道:“那也没有什么不好,至少,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联络!”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